秋香的部落格

 
作者：台大哲學系洪崇晏（臉書） 

　 「這個世界有兩種人，一種人是自己去找麻煩，一種人是麻煩會來找你。」

　　我們都是這兩種人的混合，我覺得自己前者多些，也有些人覺得我後者多些。世上的麻煩有重如泰山，也有輕於鴻毛。從天生的資賦、殘缺，到後天的自我放逐、自我追尋；社會的苦難波瀾，環境的起伏動盪。我們在這其中載浮載沉，有些人選擇隨波逐流，也有些人選擇面對，甚至帶領着更多人們面對。身處於麻煩之中，我們是渾渾噩噩，還是曾經認真地凝視過渾濁社會裡生命的真實樣態？

　　我們是否曾經認真凝視過世上的快樂苦難，看見肢體的殘缺或者心智的困頓，親自接觸粗糙的希望和質樸的快樂？我們曾認真看過誰，又被誰認真看待過？

　　太多時候我們身在麻煩之中，因為各種原因而看不見希望。但希望無處不在，在喜悅、在痛苦、在你在我。我們需要透過一些管道來看見希望，也需要藉由一些方法來相信希望——社會福利、宗教團體、政治、教育、社群......然後也許可以將希望化為現實，照亮世界上的死蔭幽谷。而有些人們選擇進一步散播著希望，與他者同在；如同散播星火、散播草籽，終究在某個秋日或者春天午後，燎遍、蔓延整片又整片的叢林原野。

　　《莊子．知北遊》說「道在屎溺」，佛經云「眾生皆有佛性」，基督宗教相信神是「永在、遍在」的。如果要問我看見什麼，在一個又一個「秋香」的腳步裡，我看見希望無處不在。

　　《秋香》試著陳述一些事，缺乏人生之外的戲劇性，真實呈現多少悲歡、平實苦樂、崎嶇社會、糾結民族、破碎的福利和綿延的宗教，遠比新聞要平淡。你可能會打盹或者失神，而在你我意識到之前，眼淚會滑落。如果回歸「紀錄」片的本質，那麼《秋香》的確記錄了真實。好像彌漫著宗教，但的確真實的人生。在一些距離之外，你會看見它的純粹淡然，也會看見它的燦爛。我無法用好看與否來評價。我不會這樣評價人生的質地。

　　鏡頭裡的世界，世界的距離顛倒呈現，更顯真實，臺灣與馬來西亞只是隔壁的城市，再遠些是泰國、印度，不同的故事，沒有差別的情感。苦難是相似的，而愛更是。麻煩纏身的人們散放着可能性的光輝，好像岩縫中、柏油裂隙、水泥牆角、屋瓦上、鐵柵欄旁，生長出你想象不到的芽、花。

　　不可視者能看見世界，不可語者能描述生命，不可行者能踏遍千山萬水；障礙成為生命中的（只不過是）一個顛簸，而原本彼此疏離的、手足有礙的個體們，卻彼此攜扶跨越。

　　天空湛藍、塵土飛揚，城市與鄉村的每個角落裡，有些希望消逝，更多希望誕生，一個又一個秋香領着大家牙牙學語，踽踽前行。

　　每個人都充滿着麻煩，和希望，在平淡而洶湧的人生汪洋裡浮沉，活出生命不可量限的不可思議。無處不秋香。